德国的巴勒斯坦人已经在该国社会中深深地扎下了根，他们对德国的影响涉及了从饮食到政治的方方面面。同时，德国巴勒斯坦人也在致力于保留自身的传统。

在德国首都柏林南部的一个街区，各种破败的商铺和沙龙在30年来一直处于年久失修的状态，而在对这一街区的整改修缮进程中，一个巴勒斯坦人的社区中心生存了下来。

位于新克尔恩区的“胡勒”（Al-Huleh）是1995年建成的柏林首个巴勒斯坦人社区，从创建之日起就成为一个吸引成千上万巴勒斯坦和阿拉伯新移民前来定居的地方。

胡勒的奠基群体中有最早来到德国的巴勒斯坦移民，他们主要是20世纪60年代早期到来的学生和参加培训的医疗人员，如今这批人中已经有一部分相继离世。直到1975年黎巴嫩内战爆发后巴勒斯坦人才开始大规模到来，此前这里的巴勒斯坦人口不过数千人。

德国的大部分巴勒斯坦人是在20世纪70年代涌入的，当时的德国被分为西德和东德，而多数巴勒斯坦移民居住在当时属于西德的地区。如今，居住在柏林的巴勒斯坦人数量最为庞大，然而该群体也有一些人口中心位于包括慕尼黑、汉堡和法兰克福在内的其他城市，主要分布在德国西部。

其他来自土耳其、北非和中东的移民群体几乎也都是以同样的模式在德国西部安家定居。而曾经属于东德的地区，移民群体主要来自越南、安哥拉和莫桑比克等国。

如今，尽管这里的移民主体来自巴勒斯坦，但这一社区面对所有人敞开大门，而来自整个阿拉伯世界各个地区的阿拉伯人也在这里相聚到一起。

社区的起源

“这个组织成立的初衷是协助移民进行刚到德国后需要完成的初期工作，帮助人们熟悉这里的一切，”作为胡勒社区创始人之一的艾布•纳德尔告诉“中东之眼”新闻网（Middle East Eye）。“之前我们举办过很多活动，有巴勒斯坦踢踏舞、美食以及舞蹈。现在我们主要帮助成员办理各类德语的繁琐手续或者法律事务。有时候我们也会做一些在人际关系方面提供建议的工作。”

最近，柏林的巴勒斯坦驻外机构估测大约有超过10万名巴勒斯坦裔居民住在德国，仅在柏林就有超过2.5万人。不过由于德国不承认巴勒斯坦国籍，所以大部分巴勒斯坦人在德国政府进行的统计中并未被标识出来。

据粗略估计，在2015年到2017年间，约有一百万来自叙利亚和伊拉克等国的移民前往德国定居，他们中混杂着成千上万无国籍的巴勒斯坦人。而这些人同样也未被计入数据。如今柏林的语言学校里，在第一节德语课的自我介绍环节听到有人说“我来自伊拉克，但我其实是巴勒斯坦人”，已经不再是稀罕事了。

法拉费、水烟，还有橄榄油

胡勒的社区中心距离新克尔恩繁华的心脏地带、柏林的阿拉伯人社区——太阳大街，只有20分钟步行路程。

这条标志性的四车道大街长约5公里，其最为著名的路段则由北部尽头的大约十个街区组成，在这里，可以看到一夜宿醉后的瑞典人熙熙攘攘排着队购买法拉费，他们头顶的公寓楼上，悬挂着巴勒斯坦国旗。再往前走几步，又或许可以看到一家露天咖啡店里当地青少年们在传递着水烟管。

作为整个柏林最多彩的一部分，这里最常使用的语言甚至不是德语，而是阿拉伯语。在这里以及周边的街道，有众多阿拉伯人持有和经营的买卖，其中许多都是巴勒斯坦人开办的。

在一家由巴勒斯坦人运营的名叫“沙姆”的杂货店，A4纸上印刷着阿拉伯语，催促顾客赶紧下单下一批从巴勒斯坦运来的优质橄榄油。每笔订单至少18升起订。

一些巴勒斯坦人经营的生意很容易就能被注意到，比如在售卖饰品的店铺里，能看到紧挨着切·格瓦拉微型雕像的、印着“我爱巴勒斯坦”的围巾和小纪念品。还有一些巴勒斯坦人经营的生意则不那么显眼，比如太阳大街上最火的餐厅之一——“阿扎姆”，在这家餐厅里能见到法国游客和叙利亚家庭比邻而坐，围着盛满烤肉卷饼和法拉费的大盘子大快朵颐。

巴勒斯坦人的强大存在感

柏林的巴勒斯坦人不仅仅存在于新克尔恩的大街小巷。

在西面7公里外更安静的舍嫩贝格区，阿拉伯书店“汗•杰努布”的合伙经理法迪•阿布杜努尔来自巴勒斯坦的拉姆安拉，他长期活跃在柏林的文化圈子，一直到前些年，他都在担任年度阿拉伯电影节策展人。

在克罗伊茨贝格，有一家叫做“AL柏林”的咖啡馆。“AL柏林”的合伙创办人之一是巴勒斯坦人穆罕默德•贾巴里，他来自雅法，是一位插画师和DJ。在“AL柏林”，招待突尼斯顾客们的服务生，是学习电影专业的巴勒斯坦学生们。来自世界各地的DJ们奉上各式各样的音乐，曲风涵盖了从摩洛哥嘻哈到非洲电音的多种流派，让深夜的人群愈发欢腾。

除了相对小众的地下音乐和独立电影圈子，巴勒斯坦人在德国主流文化生活中也有一席之地。德国最著名的说唱歌手之一马希夫，其父母正是黎巴嫩内战中逃离的巴勒斯坦人。杰出记者马尔科姆•奥哈维，其母亲是巴勒斯坦人，父亲是尼日利亚人，他的身份反映了德国社会崭新的多元属性。

被“禁忌”的巴勒斯坦身份

尽管具备强大的文化影响力，德国的巴勒斯坦人常常在德国媒体中被遮蔽。对以色列，德国人由于历史上的大屠杀一直背负着一种负罪感，因此长期以来都不得不公开对以色列表示支持。正如不少巴勒斯坦作者谈到的那样，对很多德国人而言，仅仅认可巴勒斯坦人的存在都绝非易事，巴勒斯坦身份在德国已然成了一种禁忌般的存在。

不过也有许多德国政治家很自豪地向外界宣告着自己的巴勒斯坦血统，这种现象在德国政坛变得愈发显著。在柏林，巴勒斯坦难民的女儿苏珊•舍布利，曾在2021年前担任社会民主党的立法委员。在北莱茵—威斯特伐利亚，即德国16个州中的第四大州，一位巴勒斯坦裔出租车司机的儿子，朱利斯•哈提布，是左翼党的最高发言人。

在胡勒，新克尔恩温馨的巴勒斯坦社区中心，副主席萨米拉•塔纳纳是绿党在这一街区的议会领袖，她在职位上致力于支持像她20世纪70年代逃离黎巴嫩内战来到柏林的巴勒斯坦父母这样的移民群体。

胡勒漫长的一天即将结束时，在舍嫩贝格长大、现在仍然住在这里的萨米拉，告诉“中东之眼”新闻网：“我一直都深知我是巴勒斯坦人，我知道我是来自黎巴嫩的巴勒斯坦人。但我的德国身份和我父母的巴勒斯坦身份对我而言同样重要，我对德国身份也有认同感。”

正在兴起的社会活动

萨米拉拥有社会教育学学位，她成年后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为移民和其他少数族裔奔波。萨米拉的家族在1948年逃离巴勒斯坦，而她是家族里在德国出生的第一代人。她是说着德语和阿拉伯语长大的。如今，她努力向包括女儿在内的新一代巴勒斯坦裔德国人传扬着从小习得的阿拉伯语和巴勒斯坦方言的韵味。

“我想把我们的传统和民俗传递给女儿”，萨米拉说，“不仅仅是音乐、歌曲和舞蹈，还有传统的服饰和刺绣。”

作为新克尔恩巴勒斯坦人文化生活的一部分，第一期长达一个月的系列活动当时正在进行中。

一支来自柏林的巴勒斯坦裔三重唱组合举办了一场“声音节”（Saot Festival），这一活动被宣传为一场“旨在各界人士共同努力与巴勒斯坦团结在一起的跨领域节日”，该盛会也是正在柏林兴起的巴勒斯坦话语和社会活动的一部分。

这一系列活动的内容包括了各种影视放映、小组讨论、阅读和音乐会，策划者包括巴勒斯坦制片人、艺术家还有理论家。活动还设立了一个烹饪工坊，参与者可以在这里学习如何精心制作巴勒斯坦各个地区的经典美食。

“我们想创造一个能把巴勒斯坦人聚集到一起的空间”，作为活动组织者之一的努尔•萨法迪告诉“中东之眼”新闻网，“在德国，巴勒斯坦人在文化生活、政治和公共领域，都处在完全被边缘化的地位，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平台去让巴勒斯坦人展示他们的技艺。”

萨法迪今年27岁，是一位在叙利亚出生并成长起来的巴勒斯坦人，在2016年他以无国籍者的身份独自来到德国。如今已经成为德国公民的他正在计划去海法看看，那曾是他祖父在1948年纳克巴（灾难日）中逃离的城市。这将是萨法迪第一次到访巴勒斯坦，而此行也是得益于他的德国新护照。

和其他一些诸如黎巴嫩和伊拉克这样的阿拉伯国家一样，叙利亚很少给国内的巴勒斯坦难民以及他们的后裔发放本国护照。这就使得巴勒斯坦难民在几十年来都是无国籍身份，哪怕过了好几代人后也依旧如此。萨法迪之前一直住在叙利亚，只不过他的居民身份是巴勒斯坦难民。

萨法迪说，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自己还有合作伙伴们会如此坚定地在德国展现他们自己的身份。“自从还是孩子时，我们就一直被告知应当抵抗，”萨法迪说，“在德国，我们找到了一个需要发声的位置，我们不能保持沉默。”

说  明

译者简介

北京大学中东研究评论 第48期

走进柏林著名的巴勒斯坦街区

马特•尤尼康

北京大学中东研究中心

北京大学卡塔尔国中东研究讲席项目

2023年1月4日

电子邮件：pku_qcmes@vip.sina.com

Peking University Middle East Review: Issue 48

Inside Berlin’s Famous Palestinian Neighbourhood

Matt Unicomb

Center for Middle Eastern Studies, Peking University (CMES-PKU)

State of Qatar Chair Program in Middle Eastern Studies at Peking University (PKU-QCMES)

January 4, 2023

E-mail: pku_qcmes@vip.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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