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联合国主持推进了旨在恢复政治统一和化解内战僵局的利比亚和平进程。虽然无法确保利比亚全国选举会如期举行，但选举目前定于12月24日进行（注：截至本文发布时，利比亚总统选举确已推迟，利比亚国家高级选举委员会提议将第一轮总统选举的投票推迟到2022年1月进行，具体日期目前尚未确定）。在利比亚紧张的和平中，阿联酋作为利比亚局势中最为强大的外部行为体之一处于何种位置，这一问题值得探究。尽管利比亚的政治格局不断变化，阿联酋仍致力于实现其于2014年8月开始在利比亚强硬追求的目标，不过阿联酋采用了新的战略战术，反映出其官员正在务实地应对利比亚的新现实。

在2014年5月利比亚内战爆发不久后，阿联酋成为哈利法·哈夫塔尔将军最重要的外部支持者。阿联酋通过资金支持、武器援助和积极的媒体报道提升了哈夫塔尔在利比亚的地位。然而，利比亚国民军在2019年4月对首都的黎波里的进攻失败，哈夫塔尔未能实现其目标。这次失败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土耳其在2019年底和2020年初加大了直接军事干涉的力度，导致利比亚国民军在“愤怒火山”行动中被迫从的黎波里郊区退回到数百英里外的锡尔特。

利比亚国民军进攻的黎波里的失败迫使阿联酋接受了哈夫塔尔无法取得全面军事胜利这一事实，使得阿联酋寻求其他途径来确保其利益。这一认识促使阿联酋官员正式认可联合国主导的和平进程。2021年1月下旬，在时任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呼吁阿联酋、土耳其和俄罗斯“尊重利比亚主权并立即停止对利比亚的一切军事干预”的第二天，阿联酋驻联合国大使写了一封信，承认“迫切需要重新进行外交努力以化解利比亚冲突”。阿联酋外交官表示，阿联酋“随时准备与包括美国新政府在内的所有安理会成员密切合作，以实现对利比亚问题的和平解决。”

同样的冲突，不同的方法

然而，至关重要的是，这种外交姿态并不意味着阿联酋在利比亚的核心目标已改变。正如专家所解释的那样，阿布扎比的官员对联合国领导的进程持怀疑态度，主要是因为他们担心它最终会为利比亚伊斯兰主义者的利益服务。

华盛顿阿拉伯海湾国家研究所（AGSIW）的侯赛因·伊比什博士表示，“我认为阿联酋仍在利比亚追求相同的目标，这主要是基于其反对伊斯兰主义在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影响，但目前在政治和外交上，阿联酋必须在利比亚这样做，就像所有其他主要干涉国一样。利比亚冲突双方的支持者帮助自己所支持的一方在内战中幸存下来，这意味着在该国东部和西部之间存在事实上的分裂。这并不令人惊讶，但目前的僵局可能会促使各方对分裂进行有序管理，而非断断续续发生武装冲突。这是一个战术问题，除此之外，我认为外部各方的基本目标和利益没有因为战争陷入僵局而真正改变。”

目前为止，尽管心存疑虑，但阿联酋认为加入联合国主导的进程有利于自身利益，因为利比亚东西两方的军队都已证明有能力维持自己的地盘，但无法征服对方的领土。“在这种情况下，有必要通过政治进程来化解僵局，对于所有帮助塑造局势的外部力量都是如此，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土耳其，它发起了一场大规模的救援行动，以挽救民族团结政府和与其结盟的米苏拉塔民兵，但这也同样适用于阿联酋、埃及、卡塔尔和其他参与其中的国家，甚至包括意大利和法国，”伊比什博士说。“因此，在该国事实上已经分裂、不同地区被不同派系控制并试图征服对方的情况下，所有国家和当地势力都有必要参与到这个过程中，并尝试塑造一个拼凑起来的国家政府。”

理解目前局势的一种方式是，考虑到亲的黎波里民兵在2020年夏天向东推进的程度，阿联酋只会因冲突的持续而失败。如果冲突继续下去，可能会导致埃及和土耳其在锡尔特或其附近发生直接冲突，这种可能性让双方和北约都感到担忧。

北约防务学院基金会的马格里布问题分析师翁贝托·普罗法齐奥博士认为，“2020年哈夫塔尔进攻的黎波里遭受的重大失败意味着阿联酋及其地区盟友，尤其是埃及的战略利益遭到了严重威胁。利比亚国民军的最终失败也会破坏这一阵营的地区政策，严重限制他们在利比亚的影响力。这可能是促使阿联酋和埃及愿意采取外交手段、放弃红线言论以及避免像2020年夏天那样明显出现与土耳其紧张局势升级的主要原因。同时，埃及和阿联酋重新调整了他们的政策，但没有对当地竞争对手及其外国支持者做出实质性让步。他们与包括民族团结政府在内的重要政治利益相关者精心培养了特殊关系，为哈夫塔尔重整旗鼓提供了必要的时间，为其政治上重新崛起和重返竞选活动奠定了基础。”

持乐观态度的原因

尽管阿联酋担心伊斯兰主义者可能成为联合国主导的和平进程的主要受益者，这将对阿联酋在北非的议程构成重大威胁，但阿联酋仍然可以对其在利比亚的利益持乐观态度，这是基于利比亚的国内事态发展和北非的地区趋势。

利比亚国民代表大会（House of Representatives）批准了备受争议的选举法，以及哈夫塔尔（至少是暂时）同意放弃他作为利比亚国民军首领的职位以获得参加选举的资格，这些都意味着“一个对阿联酋在利政策更加有利的环境”，普罗法齐奥博士表示。此外，有报道称，哈夫塔尔已推动利比亚东部的埃及和乍得部落归化，此举将扩大他在选举中的基本盘。与此同时，突尼斯总统凯斯·赛义德在7月25日的夺权行为使该国民主陷入僵局，这对阿联酋及其支持的利比亚势力来说是个好消息。正如伊比什博士所说，突尼斯的政变“强化了这样一种感觉，即伊斯兰主义者在大多数阿拉伯国家没有能力控制强大的多数，而且当事情变得糟糕时，他们的对手很容易责怪他们”。

总而言之，联合国主持下的利比亚和平进程将如何向前推进尚不清楚。该国期待已久的选举是否会在12月举行仍不确定。虽然利比亚的相对稳定是一个积极的迹象，但它仍然面临着随时恢复战争的不稳定风险。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想象阿联酋在利比亚恢复更加强硬的外交政策，并再次进行军事干预，以最大程度地削弱利比亚的伊斯兰民兵组织，特别是在哈夫塔尔和民族团结政府总理阿卜杜·哈米德·德贝巴之间的紧张关系加剧的情况下。无论如何，由于拜登政府未承诺在利比亚发挥任何主导作用，阿联酋、俄罗斯瓦格纳集团、埃及、土耳其、卡塔尔、法国和意大利等参与者仍有机会在不同程度上发挥作用。最终，无论选举结果如何，利比亚外部势力之间的权力斗争都将持续下去，阿联酋将会采取一切必要战略来推进其目标，并寻求在这个饱受冲突蹂躏的国家获得利润丰厚的重建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