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23日，首届俄罗斯与非洲国家峰会在索契召开期间，普京总统与苏丹主权委员会主席布尔汉会面。

几十年前，苏联曾对阿拉伯世界和非洲施加过重大影响。近年来，俄罗斯针对上述地区的外交政策也日益自信，苏丹是其中之一。

苏丹对俄罗斯的战略重要性源于其地处红海沿岸的地理位置。这片水域连接地中海和亚洲，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水道之一。苏联曾在埃塞俄比亚、索马里和南也门的红海沿岸留下过军事足迹，而在该地区重新建立存在对俄罗斯投射海军力量、进入印度洋而言至关重要。鉴于俄罗斯在叙利亚已有一处海军设施，且关于俄罗斯将在利比亚建设更多基地的传闻甚嚣尘上，在苏丹建立一处基地将为莫斯科在地中海和红海提供立足之处，这也是俄罗斯实现全球海军大国目标的重要一步。

进入21世纪后，特别是2017年以来，俄罗斯在巴希尔总统政权和现任过渡政府时期显著加强了与苏丹的关系。如今，苏丹是俄罗斯在非洲最大的武器市场之一。2018年，两国双边贸易额达到5亿美元，苏丹成为俄罗斯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第三大贸易伙伴。

然而，自2020年底从美国国务院支持恐怖主义国家名单上被移除后，苏丹也在权衡新机会以深化与西方的关系。莫斯科和华盛顿在红海地区争夺影响力的竞争可能会为喀土穆带来更大压力。在这一背景下，位于非洲东北部的苏丹正在俄罗斯和美国之间进行地缘政治平衡。

 俄罗斯与苏丹的政治关系

本世纪的头二十年，国际刑事法院向巴希尔提出起诉并签发逮捕令，受到制裁的苏丹日益孤立。正因如此，喀土穆在对俄罗斯的关系上给予了更大的重视，而莫斯科对喀土穆的支持也支撑了前者关于尊重阿拉伯和非洲国家主权的叙事。在发展中国家，俄罗斯将自身塑造为反对西方干涉阿拉伯和非洲国家内政的堡垒。

尽管因战争罪、反人类罪和种族灭绝等指控受到国际刑事法院的通缉，巴希尔仍然在2017年11月23日乘坐俄罗斯飞机访问了俄罗斯黑海沿岸城市索契。考虑到2015年底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干预及其对叙利亚巴沙尔·阿萨德政府的支持，巴希尔前往俄罗斯正是为了向普京寻求帮助，因为在他看来其政权正面临越来越多的内外威胁，包括苏丹周边地区不断恶化的冲突、苏丹城市内的反政府游行示威以及美国实施的制裁。在索契期间，巴希尔还表示有意购买俄罗斯的S-300防空系统。

在索契之旅13个月之后，巴希尔访问了大马士革。这次出访表明苏丹越来越支持俄罗斯的地区议程，该议程亟需推动阿拉伯国家与叙利亚政府实现关系全面正常化。在索契，巴希尔表示苏丹支持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以及莫斯科在中东其他争议问题上的立场。为吸引俄罗斯的支持，巴希尔大打反美牌，对普京表示：“我们从根本上反对美国干涉阿拉伯国家内政，特别是美国对伊拉克的干涉。”

巴希尔访问索契的时机与他利用美俄竞争为自身谋利的愿望紧密相关。出访俄罗斯之际，喀土穆有理由期待特朗普政府缓和华盛顿对苏丹政权的敌对立场。2016年苏丹采取与海湾合作委员会国家结盟反对伊朗的姿态。2017年索契会谈期间俄苏双方关于俄罗斯在苏丹红海沿岸建设海军哨所的讨论，也使得上述推断更加真实可信。这一发展将不可避免地引起华盛顿的警觉，并可能促使美国与喀土穆展开接触，开启双边关系的新篇章。

2018年和2019年，苏丹民众走上街头，呼吁改革并要求巴希尔下台。俄罗斯私人武装公司瓦格纳集团（Wagner Group）与苏丹安全部队进行了合作。

2019年4月苏丹军方废黜巴希尔以来，俄罗斯不得不面对新的政治现实。但无论是哪个机构或人物在苏丹掌舵，俄罗斯都努力与喀土穆保持良好的双边关系。未来，俄罗斯可能会面临来自喀土穆政府内部文职官员的持续反对。

 俄罗斯在苏丹的海军哨所

2020年12月，喀土穆和莫斯科签署了一项军事技术合作协议，双方同意在红海沿岸的苏丹港（Port Sudan）建立一个俄罗斯海军后勤基地。这是俄罗斯在非洲的第一个海军哨所，也是俄罗斯在前苏联之外的第二个海军哨所。这项为期25年的协议旨在“维护该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协议允许俄罗斯在苏丹港停泊4艘船只和驻留最多300名人员，为俄罗斯开启了一扇“非洲之窗”。协议还规定俄罗斯可以自由使用苏丹的机场，以运输维持该基地运转所需的“武器、弹药和装备”。

俄罗斯的能源利益是促成这一局面的关键。政治分析家尼古拉·米科维奇（Nikola Mikovic）在2020年12月的一篇评论文章中解释道：“该基地将帮助莫斯科实现对流经非洲东北部地区石油的某种程度的控制。”然而，这并非完全不存在挑战。米科维奇表示：“该地区的大部分油田位于南苏丹，但石油出口几乎完全依赖苏丹共和国。如果俄罗斯真的想控制该地区的石油流动，它需要掌控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苏丹港的原油码头。”

2021年4月，沙特阿拉比亚电视台和其他媒体报道称，喀土穆在拜登政府的压力下取消了该协议。然而，牛津大学的塞缪尔·拉马尼（Samuel Ramani）则认为这一说法缺乏依据。他告诉中东研究所，“俄罗斯方面否认了这一说法，苏丹媒体则显示一艘俄罗斯军舰在5月1日左右抵达了苏丹港。因此，（俄罗斯在苏丹的港口）似乎仍在正常运转。”苏丹政府对上述说法并未发表评论，媒体在此后几周也没有进行相关追踪报道。目前看来，俄罗斯很可能将维持其在苏丹的海军后勤基地。

 更大的地缘政治图景

喀土穆正努力在华盛顿和莫斯科之间保持平衡的外交政策，但能否实现取决于苏丹目前的政治格局，换言之取决于军方领导层和文职部门间的权力分配情况——前者热衷于向俄罗斯靠拢，后者用拉马尼的话说则是“更倾向于全心全意地拥抱美国”。

拜登及其党内许多人士认为特朗普在其四年任期内向普京“俯首听命”，本届美国政府则寻求有别于其前任的对俄外交政策。与此同时，白宫正试图利用2020年将苏丹从支持恐怖主义国家名单上移除之后两国关系的新动力，诱引喀土穆向华盛顿靠拢。这两大事实表明，拜登将苏丹视为打压俄罗斯地缘政治势力的更宽广斗争的又一战场。目前尚不确定的是，美国能在多大程度上成功说服后革命时期的苏丹弱化其与俄罗斯的伙伴关系。

说  明

作者简介

译者简介

北京大学中东研究评论 第46期

苏丹：美俄竞争的关键领域？

乔治·卡菲耶罗

北京大学中东研究中心

北京大学卡塔尔国中东研究讲席项目

2022年12月26日

电子邮件：pku_qcmes@vip.sina.com

Peking University Middle East Review: Issue 46

Sudan: A Key Area in US-Russia Competition?

Giorgio Cafiero

Center for Middle Eastern Studies, Peking University (CMES-PKU)

State of Qatar Chair Program in Middle Eastern Studies at Peking University (PKU-QCMES)

December 26, 2022

E-mail: pku_qcmes@vip.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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